【伪/新少歌】海外仙山篇（11）
他们与萧凌尘辞别后，三日后便遇上了两艘船，一艘隶属于北离高成府海兵，一艘隶属于国通府。这些临海的州府的确有资格派船来深海巡逻，但是此时却罕见地来到如此深的海中。
国通府的总督是白王生母的堂弟，而北离高成府的总督和赤王的关系非同寻常。这两艘船入深海，还好巧不巧与搭载着萧瑟的沐家雪松长船相遇，其目的不言而喻。
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三方剑拔弩张之时，一艘悬挂着神鸟大风旗的东及海市府的羽翎号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局面。
萧氏皇族的旗帜、直属于北离皇帝的掌剑监瑾威，天子之威，无人可犯。那两位王爷专程派来截杀的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搭载着永安王的青州沐家雪松长船扬长而去。
没有多少时日，他们便到了三蛇岛，除去那铁琉璃，他们也没费多少功夫就取得了蛇胆和蛇毒。却出乎意料遇到了叶若依。
达成此行目的后，他们向沐春风借了艘小船，辞别后驶向那蓬莱仙岛。
不出一日，他们穿过了那迷雾暗潮，终到达了那蓬莱仙岛。
巨岛之上树木参天，鸟兽齐鸣，山峰之上隐隐有云雾缭绕。海外有仙山，可乘云而起，御风而行，齐天下共存，与日月同老。
传说，就这样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没见到一个人，却似有一股清流牵引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走。
“萧瑟，我怎么感觉，我们像是被牵着鼻子走啊？”雷无桀不解。
“这应当是岛主人的意念。不过不见其人，却觉其意，应当是个绝世高手。”萧瑟神色自若。
他们一行人只得顺着这牵引走，两盏茶的功夫，他们却行至了一处水榭楼阁，只见地下似乎是一片温泉，冒着缭缭的雾气。水雾之上是一座精致的楼阁，有许多猴子、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在那边跳跃着玩耍。
只见有一处，隐隐有炊烟袅袅，众人相视一眼，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三个人。
一人白衣翩然，凌然若仙。白衣仙人面目极其俊美，面若白玉，若论容貌而言，就连司空千落和叶若依都无法与其相比，可细看那眉眼，却分明是个男子。至于年龄更是难以捉摸，他的面目很年轻，可眼睛里那股深渊般的寂寥，却像活了千百年一般。他长袖一挥，冲着众人微微笑道：“贵客临至，不胜荣幸。”
另一人是一女子，美极雅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弧犀。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金银双瞳剪水，温雅而超逸，胜过世间万千风华。
下首之人，却是萧瑟与雷无桀初入雪月城遇到的那位赐了雷无桀三盏境界之酒的、冠绝榜二甲、雪月城大城主——酒仙百里东君。
“师父！”唐莲喜不自胜。
众人回过神来，唐莲微定了心神，方才拱手道：“仙人，冒昧拜访，还望见谅。”
仙人笑了笑，目光穿过众人：“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来到这里了。既然来了，便是缘，何来冒昧不冒昧。”
仙人挥手指了指边上的那些藤椅，笑着望向众人：“你们似乎赶了很远的路，已经有些疲累了。”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早已经精疲力竭，看到有凳子，立刻一屁股坐了下来。唐莲微微克制了一下，垂首道：“吾等为见仙人，从北离不远万里而来！”
“北离？”仙人依然微微含笑，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思念之意，“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了。”
“仙人知道北离？”问出口，唐莲就后悔了，既然师父就在此处，那么仙人自然就从师父口中听说过北离。
“我不仅知道北离，我出生在那里，也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很长的时光。”仙人走到了唐莲的面前，手指轻轻在唐莲眉心点了一下，“既然到了这里，就不必再强撑了。”
唐莲只觉一股暖流从那手指之处传入自己的眉心，随即涌入了自己的全身上下，一夜行船的疲乏感顿时消散，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快活。他喜道：“多谢仙人。”
仙人收回了手指，走到了雷无桀的身边。雷无桀笑道：“仙人，能不要用手指点我吗？不如用手摸一下我的脑袋？”
仙人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书上说，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雷无桀依然满脸笑意，“我想得长生。”
仙人微微笑了笑，将手轻轻地按在了雷无桀的头上。
雷无桀立刻就闭上了眼睛，舒服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仙人又望向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急忙说道：“点一下我的眉心就好。”
仙人笑了笑，手指轻轻伸出，点在了司空千落的眉心之处。随后转过身，望着依然站在那里的叶若依和萧瑟，缓缓道：“所以是你们二人，有事来此？”
萧瑟问道：“为何猜是我们二人？”
“因为他们三人虽然身体疲惫，但其实内息纯厚，就算我不出手，他们睡一觉身子也就舒服了。可你们二人。”仙人看了一眼萧瑟，又望了一眼叶若依，“一个气息紊乱，很快就要死了。一个天生有缺，本该早就死了。”
果然是神仙，连脉搏都不需要把，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上的病疾。
叶若依点头：“仙人说得没错。”
仙人缓缓走到了叶若依的面前，望向她：“你的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叶若依一愣：“仙人，我们见过？”
“你们不必叫我仙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即可。”仙人转过身，走回了原处。
“我叫莫衣。”
“莫衣。”眼前的这位白衣仙人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年幼时我也曾听人念起过这样的诗句，也曾对那海外仙山心生神往，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人们心中的仙人。”
“莫衣……先生。”叶若依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称呼，“请问你究竟已成仙人，还是……”
“我今年已六十四岁了。”
六十四岁？众人皆惊，如今的莫衣，光从容貌上来看，最多不过二十有余，怎会是那六十四岁的老人？就算道家仙法再过驻颜有术，也无法这样延缓时间的流逝。
“我的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仙人境界有所不同，如今的我，只能算得上地仙。”莫衣束手，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地仙？”萧瑟眉头微微一皱。
“地仙，能改地上之事，更甚于那神游玄境，只是还未能达到那改天上之命的境界。莫衣先生入神游已有四十年了。”百里东君告诉他们。
“先生，我们的这算是地上之事吧？”司空千落急忙说道。
莫衣点头：“自然。两个人我都能医，也都可以医。”
司空千落喜道：“那太好了。”
“只是你……”莫衣转过身，望向萧瑟，眼神中笑意慢慢褪去，“不是我来医。”
莫衣微微侧身让出一步，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未出声的绝世女子身上。
萧瑟这才注意到，那个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而他对这个女子，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女子站起身来，衣袂无风自动，若流云飞水：“我叫蓝窈雪。”她的声音有若清水击石，“从前在北离的时候，他们都叫我——梦雪剑仙。或者另一个名字，温幼雨。”
萧瑟与无心瞳孔猛缩。他们都从自己的师尊那里听过一个传说：世有神人，白衣流云，剑若飞雪，眸似星辰，浮生若梦。
只是这个传说太过久远，且虚无缥缈，还以为是什么话本里的故事。只是没想到，那遗世神人，竟真的存在，而且近在眼前。
而温幼雨这个名字，萧瑟绝不会陌生。那位天启稷下学宫的祭酒先生，是萧瑟的恩师。
蓝窈雪转身，萧瑟与无心跟了上去。
他们被引到另一间屋子，蓝窈雪示意萧瑟与无心落座。随后取出一只玉色茶壶，斟了一盏茶，推至萧瑟面前。
萧瑟看着茶，茶水色泽清亮，隐隐有流光浮动，却无烟雾缭绕。
蓝窈雪看着萧瑟：“多年不见，没想到再见你却是要死了。”
萧瑟拱手道：“前辈的教诲与恩情，萧瑟铭记于心。”
蓝窈雪目光深邃：“你经历了很多。此茶名为黄梁梦，一盏映半生。喝下去，你会见心中最深执念，亦会见心头疑惑，大梦一场。你可能得大自在，也可能功力尽失，此生与那登峰造极之境无缘。可敢一饮？”
萧瑟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萧瑟只觉此茶寒冽清冷，甘似清泉，涩如孤月。却直接倒在了桌案上，睡了过去。
无心大惊，蓝窈雪却勾起一抹笑：“不必惊慌，他只不过是去寻他想要的答案了。倒是你……”
无心看向蓝窈雪，只觉她目光如炬，将自己给看了个通透。
“你心中有个疑惑，困扰你多时，久寻而不得其解。有人告诉了你一部分情形，而答案却依旧藏于迷雾之中朦胧不清。不巧，我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无心双手合十：“恳请前辈解惑。”
蓝窈雪神色清冷：“那日出现的两人，一人如今被世人称作孤剑仙，另一人是你的至亲。他们那时已寻得方法，本欲瞒天过海带走你父亲，只是你父亲因自己率魔教东征北离至民不聊生而愧疚难当，唯有以死谢罪，故而挥剑自刎。没有人逼迫他，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
无心定了定心神，问道：“前辈如何能得知？莫不是当日前辈在场？”
蓝窈雪摇摇头：“我当时并不在北离，只是可窥见天地之事，一切是非恩怨、江湖情仇，我都知晓，世人想要的每一个真相，过往与将来，我皆有答案。”
无心不禁惊叹，这般神通，远胜于青城山的推测天运，甚至于比那可见天道的国师齐天尘更甚。他起身俯首对蓝窈雪一礼：“多谢前辈。”
蓝窈雪笑容似晴阳映雪：“还有件事或许你想知道。”
无心躬身倾听，蓝窈雪眸色温和：“雪落之时，有红烛喜帐；春宵帐暖，结百世欢好。”
无心反应过来，脸颊染上绯红：“多谢前辈。”
“放心，三日后他会醒。”
此行，无心不仅解了心头疑惑，更是得了仙人的一句良言，终于落了个心境自在。
而蓝窈雪说的三日，当真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萧瑟清醒过来，只觉得周身舒爽非常，无一丝沉重迟滞之感。而在那大梦一场中，他寻得了当年琅琊王案的答案。
唐莲、司空千落在岛上三日，只觉练功胜过平时三月之功。且周身舒畅，心境愈发平和，各自都有了顿悟。
唐莲明白了逍遥的真意，同时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而唐莲也将这段时间江湖上发生的许多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百里东君。从暗河忽然现身江湖，无双城突然换了个年轻城主，道剑仙孤身下山以命救下二城主，一直说到唐门背弃雪月城的盟约袭击雷家堡。直到赵玉真、唐太老爷、雷千虎身死，雷家与唐门结下了血仇。饶是百里东君也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而雷无桀得了蓝窈雪一剑，名——千机碎雪。
那一剑，如八月飞雪，清冷出尘，却有开海破天之势，止风止音，犹如混沌千机。当真不负梦雪之名，足够让雷无桀在剑道上大彻大悟。
在这三日里，莫衣与蓝窈雪进行了一场对决。他们以天地为战场，以万物为兵器，缠斗之时狂风怒号、巨浪滔天，一时似隆冬之寒，一时又如盛夏酷暑。最后莫衣以半招落败。那一场决斗，让这几个年轻人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绝世高手。
叶若依得了莫衣赐的一缕真气，身体无忧，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他们向三人辞行。
唐莲请百里东君共回北离，百里东君拒绝了，言明要在这蓬莱仙岛上十年，待大彻大悟后方再入江湖。
蓝窈雪嘱咐萧瑟：“你体内的那股阴绵之力已经化去，隐脉也已重塑。黄梁大梦一场，解了你的心结，你日后武学修炼亦会事半功倍。”
“还有一些事，我不会给你答案，你应该自己去寻找。你选择了这条路，有你自己的理由。愿你在往后的路上，心如明镜，行有所成。”
蓝窈雪给了他两个玉壶：“青瓷里是两盏春风醉，转交给借你船来此的那位朋友。白瓷是两盏寒潭月影，待你在天启之事了结后，交给无双城城主。”蓝窈雪顿了顿，“或许，我们在北离还会相见。”
萧瑟恭身一礼，辞行离去。
三人目送一行人离开，蓝窈雪却突然叫住无心：“小和尚，告诉你的兄长，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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